近期,俄罗斯针对乌克兰东部的军事前线推出了一则征兵宣传片,画面中由一对蒙古族年轻家庭作为主角。随着电视里传来“祖国需要你”的号召,男子毅然走向前方战场。这一选择不同寻常,不少观众或许会疑惑:在俄乌冲突的宣传中,缘何凸显北亚蒙古族面孔?
事实上,这一现象并非偶然,而是现实反映。当前俄联邦境内,多数积极参军的青年主要来自三大以蒙古族为主的共和国和其他边疆少数民族聚集地,如布里亚特、卡尔梅克和图瓦共和国。另外,萨哈和鞑靼等地亦有人血统相近。与北高加索地区曾兴起过的分离主义不同,如今这些边疆蒙古族地区对俄中央表现出较高认同感。
若溯其历史,这三大蒙古族共和国融入俄罗斯联邦的历程各有渊源。布里亚特人的归属可追溯至17世纪初。自13世纪以来,贝加尔湖沿岸的布里亚特部族便活跃于此。1207年,成吉思汗的大军收服所谓“林中百姓”,将其纳为属下。元代时,这一带曾属帝国北疆。明代末期,一支南下的布里亚特人成为瓦剌部的组成,曾在明清更迭时参与对北方疆域的争夺。清初,布里亚特人开始与日益扩张的沙俄势力接触和冲突。
沙俄时代,哥萨克队伍不断蚕食这片土地。1632年,勒拿河畔的雅库茨克设立军事据点,1661年伊尔库茨克建成。17世纪中叶,整个布里亚特地区实际被俄国纳入统治。1689年《尼布楚条约》签署,贝加尔湖以北地区正式成为沙俄领土,布里亚特与中原彻底割裂。现今,约有五十万布里亚特人居住在俄罗斯,首府乌兰乌德呈现出浓郁的蒙古特色,现代化城市生活明显淡化了族群差异。公众人物如电影《封神》妲己扮演者娜然,便有一半布里亚特血统。当地重大活动中,蒙古传统与佛教元素并存。
相比之下,卡尔梅克人的迁徙经历堪称传奇。17世纪初,原本在天山以西徙居的土尔扈特部,由于气候恶化与牧场竞争,产生西进意图。1628年,近五万人驱赶牛羊自中亚大草原一路迁至伏尔加河下游,最终在如今的俄属欧洲地带扎根。初到草原,水草丰美无人问津,但很快便迎来沙俄扩张。沙皇政府不仅军事威慑,还实施贸易封锁,迫使土尔扈特部接受俄罗斯宗主地位,更有意图改变其宗教归属。压迫加剧后,部分族人于18世纪中叶随首领渥巴锡筹划东归,但只有少数得以返回,滞留在伏尔加河以西的族群被称为“卡尔梅克人”。
历史的洪流割裂了家园,命运亦在世界大战中起伏。二战时期,边疆少数民族在苏联卫国战争中作出巨大牺牲。卡尔梅克人口当时不过三十万,却有十万参军赴前线,三万余人战殁。战后,因被怀疑政治不忠,卡尔梅克人一度被集体流放,直至赫鲁晓夫执政时期才获准回迁。今日卡尔梅克虽社会相对平稳,但草场退化、经济落后,每人收入普遍低于俄罗斯平均水平。
图瓦共和国则是最晚一批归入俄罗斯的蒙古族地区。中华典籍中,这一地带俗称“唐努乌梁海”。从匈奴、鲜卑、突厥到回鹘、蒙古汗国,唐努乌梁海一直处于多民族、更迭频繁的边疆缓冲带。清末新疆及丝绸之路北线的局势动荡,沙俄依托《瑷珲条约》逐步渗透,实施移民、扶持亲俄势力。1914年俄军正式占据唐努乌梁海,1921年苏联巩固控制。
当前,图瓦经济发展情况在俄罗斯境内长期处于低谷。该区虽有丰富自然资源,生态保持相对良好,但产业结构单一,就业机会有限。城市与农村均可见生活条件拮据。别说铁路,连基础交通均显落后。近年俄方曾规划修建联通中国新疆的铁路,期望激活边疆资源流通,但受制于资金短缺,项目进展缓慢,前景仍不明朗。
当地青年面对就业困境,参军成为一条现实的出路。有时,甚至需额外支付贿赂方能征召入伍。这种动力和俄国中部、圣彼得堡等大城市居民对参军的冷淡态度形成鲜明对比。领袖层中,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的父亲即为图瓦蒙古族人,可谓蒙古族裔在联邦中最高级别的代表。外界虽有对其工作方式褒贬不一,但他能在庞大军事预算中协调各方利益、维持核武库和装备更迭个人及其团队也能自处其中。
长期以来,俄联邦的边疆蒙古族地区在现代化、交通基础设施、经济结构等方面难与核心区域比肩。面临高失业率和收入停滞,许多年轻人期望通过军旅生涯改变境遇、积累社会资本。在俄乌冲突等新一轮紧张局势下,这些地区事实上成为了俄罗斯重要的人力资源储备地;而对中国来说,这些地带则是丰富资源的潜在供应来源。很可能在可预见的将来,边疆蒙古族青年赴军队服役,依然将是实现个人跃升的现实选择,而他们的家乡也继续在大国夹缝间维持着自己的生存与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