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4月12日,上海的清晨被枪声撕裂。这不是北伐军阀的炮火,而是一场针对“盟友”的清洗。蒋介石的部队,协同青帮,对上海的共产党员和工人纠察队举起了屠刀。三个月后,武汉的汪精卫也做了同样的事。
曾经势如破竹、从珠江打到长江的国民革命,为何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左翼?这场轰轰烈烈的国共合作,为何以一场血腥的屠杀收场?
要回答这个问题,棋盘必须拨回到五年前。
当时的中国,名义上是个共和国,实际上是个烂摊子。辛亥革命推翻了一个皇帝,却冒出来一堆土皇帝——大小军阀割据混战,背后还有列强的影子。孙中山,这位“国父”空有一身理想,却连广州都坐不稳,屡战屡败。他需要一支真正忠于自己、有战斗力的军队,更需要钱和武器。
他环顾四周,西方列强对他爱答不理,他们更喜欢和手握兵权的军阀做生意。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北边传来——刚刚成立的苏联。他们不仅有理论,还有卢布和军火。莫斯科的算盘很清楚:在中国扶持一个反帝反封建的代理人,就能在远东撬动整个帝国主义的格局。
他们看中了谁?两个目标。一个是孙中山的国民党,有“革命”的牌子,有巨大的社会声望,但组织松散,更像个同乡会联盟。另一个是刚刚成立两年的中国共产党,有严密的组织和革命热情,但人太少,枪太少,几乎没有社会根基。
怎么选?莫斯科的策略,或者说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策略,是“全都要”。
他给出的方案,不是让国共两党平起平坐地“党外合作”,而是让中共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
这个建议堪称天才,也埋下了日后血流成河的种子。
对孙中山来说,这是雪中送炭。他获得了苏联的援助承诺,还得到了一批最有干劲、最擅长组织动员的年轻人来帮他整顿国民党,深入工农。他认为自己能用三民主义“熔化”这些年轻人。
对羽翼未丰的中共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加入国民党,等于借了一艘大船出海。他们可以合法地发展组织、宣传思想、接触群众,甚至进入权力核心。他们认为自己能改造这艘旧船,最终夺取方向盘。
一个以为自己是“校长”,一个以为自己是“教官”。双方都觉得自己能利用对方,壮大自己。这场“党内合作”,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场赌局,一场相互渗透的权力游戏。
1924年,国民党“一大”在广州召开,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国共合作正式拉开帷幕。紧接着,黄埔军校成立。苏联的顾问、金钱、武器源源不断地运来,中共则派出了最优秀的政治干部,周恩来出任政治部主任。
黄埔,与其说是培养革命军官的熔炉,不如说是国共两党争夺未来军权的第一个赛场。蒋介石做校长,看重的是建立一支绝对服从自己的“蒋家军”。而中共的政治干部,则在军校里悄悄播撒着共产主义的种子。
北伐战争的炮声,将这种台面下的博弈推向了高潮。
1926年,十万革命军出征。共产党组织的工农运动在后方风起云涌,为北伐军清扫障碍、提供支持。北伐军打到哪里,哪里的工会、农会就组织起来。这种惊人的动员能力,让北伐军势如破竹,也让国民党右派的将领们心惊胆战。
他们突然发现,这仗越打,国民党的地盘好像越“红”。军队在前线流血,果实却被共产党摘走了。尤其是在收复武汉、上海之后,工人运动的声势达到了顶峰。
对蒋介石而言,问题变得非常尖锐:革命的终点,到底是要建立一个谁的天下?
是听从莫斯科和中共的指挥,继续“反帝反封建”,把土地分给农民,把工厂交给工人?这等于要了背后支持他的江浙财阀和地主阶级的命。
还是就此打住,和帝国主义、买办阶级达成妥协,建立一个代表他们利益的政权?
这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个选择题。当北伐军饮马长江,蒋介石认为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筹码,不再需要苏联的援助,更无法容忍一个武装的“党中党”。
所谓“清党”,本质上就是掀桌子。他用一场屠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莫斯科的战略构想,是把国民党这件“外衣”穿在身上,等时机成熟再金蝉脱壳。但他们低估了这件外衣的主人,也高估了自己对棋子的控制力。蒋介石用行动证明,他不是棋子,而是另一个棋手。
第一次国共合作,始于一次各取所需的政治联姻,终于一场你死我活的权力摊牌。它用鲜血给中共上了最重要的一课: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