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田站在自家低矮的瓦房前,看见一排黑亮的红旗车正缓缓驶来。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目光扫过三个多年前他收养的孩子。
村里人已经聚在路边,伸长脖子张望,窃窃私语声像夏天的蝉鸣此起彼伏。
“老陈头家这是咋回事?这么多豪车来咱们这穷村子干啥?”一个村民小声嘀咕。
“不会是建国他们仨惹了啥大麻烦吧?我早说那三个娃来头不简单!”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
陈福田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孩子们,眼睛里偷着不明深意的光......
01
那是2008年的一个雨夜,暴雨像天河决堤,哗啦啦地砸在湖南湘西这片山村的土地上。
陈福田拄着拐杖,披着件破旧的雨披,从村里的小卖部往家赶,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抱怨这鬼天气害他差点摔进沟里。
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他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像是从路边的废弃柴棚传来的。
陈福田愣了一下,心想这大半夜的,谁会在那儿哭?不会是野猫吧?
他拄着拐杖,借着手里那盏快没电的手电筒,慢慢走过去,嘴里还嘀咕:“这年头,连鬼都不敢出来晃悠了吧?”
柴棚里,三个小男孩蜷缩在角落,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才三四岁,身上裹着破烂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陈福田借着手电光看清了他们的脸——皮肤黝黑,五官却有些异域风情,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夜里的湖水,不太像本地人。
“你们仨是哪儿来的?咋跑这儿来了?”陈福田蹲下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蔼些。
最大的男孩抬起头,眼神警惕,但嘴唇冻得发紫,半天没说出话来。小点的两个孩子只是缩在一起,低声抽泣。
陈福田叹了口气,心里的怜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七十岁了,孤寡了大半辈子,儿女早年因病去世,家里就剩他一个老光棍,日子过得冷清得像这雨夜。
“走吧,跟我回家,先暖和暖和。”陈福田伸出手,拍了拍最大男孩的肩膀。
奇怪的是,最大的男孩在看到陈福田腰间挂着的那把老式铜钥匙时,眼神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但很快又低下了头。
陈福田把三个孩子带回自己那间破瓦房,给他们找了干净衣服,又烧了锅热水,让他们洗了把脸,喝了碗热乎乎的玉米粥。
三个孩子虽然饿得不行,但吃东西时却很有规矩,尤其是最大的那个,喝粥时连碗边都没弄脏。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开了锅。
“老陈头疯了吧?捡了三个来路不明的娃回家!”一个村民在小卖部嚷嚷。
“听说那仨娃长得不像中国人,不会是哪儿偷跑出来的吧?”另一个声音带着点怀疑。
村主任周长贵也听说了这事,带着一肚子算计跑到陈福田家。
周长贵五十出头,肚子圆得像个西瓜,眼睛里总是闪着精光,村里人都知道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他站在陈福田家院子里,斜眼打量着三个正在吃早饭的孩子,皱着眉头说:“老陈头,这三个娃来历不明,你收留他们得负责任啊!”
陈福田正在劈柴,头也不抬地回:“他们仨无家可归,我收留他们咋了?总不能让他们冻死在柴棚里吧?”
周长贵眼珠一转,笑得有点阴险:“这样吧,我明天联系镇上的救助站,把他们送过去,省得你麻烦。”
“不行!”陈福田猛地放下斧头,瞪着周长贵,声音里带着股倔劲,“他们现在是我家的人,哪儿也不去!”
周长贵看陈福田态度这么硬,哼了一声,悻悻地走了,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从这事里捞点好处。
02
村里的刘婶是个热心肠,五十多岁,平时爱管闲事,但心眼不坏。
她听说陈福田收留了三个男娃,专门跑来看热闹,嘴里还叼着根瓜子。
“老陈头,你这岁数还收留三个娃,图啥呀?”刘婶坐在院子里,边嗑瓜子边问。
陈福田正在给最小的孩子擦脸,笑了笑说:“图啥?图个热闹呗。我这把年纪,家里冷清得慌,有这仨娃陪着,日子好歹有个盼头。”
刘婶瞅了瞅三个孩子,啧啧称奇:“你看这仨娃,长得多俊,尤其是那眼睛,跟外国人似的。”
“不过,老陈头,你得给他们安个名分,不然村里人老嚼舌根,说你捡了三个野孩子。”
陈福田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名分?咋个安法?”
刘婶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还能咋安?认他们当孙子呗!你都七十了,没儿没女的,把他们当亲孙子养,村里谁还敢说啥?”
陈福田看看三个孩子,老大正帮着扫院子,老二在逗小鸡,老三低头摆弄脖子上的玉佩,安静得像个小大人。
他心里一暖,觉得刘婶说得有道理:“行,那就认他们当孙子!”
刘婶一听,兴奋得不行:“那得给他们取个名字!老大叫建国,寓意国家兴旺;老二叫建民,平民百姓的意思;老三叫建华,中华复兴,多好!”
就这样,在刘婶的张罗下,陈福田正式认了三个孩子当孙子,村里还办了个简单的认亲仪式。
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看热闹,大家看着三个穿着新衣服的孩子,议论纷纷。
“这仨娃长得真俊,就是不知道来路咋样。”一个村民小声说。
“老陈头这辈子没白活,七十岁还能多个孙子!”另一个声音带着点羡慕。
周长贵也来了,站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地说:“老陈头,你可想好了,这仨娃要是哪儿逃出来的,你得担责任!”
陈福田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他们以前是啥身份,从今天起,他们就是我陈福田的孙子!”
三个孩子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啥,但能感觉到这是个重要的日子。
老大建国紧紧拉着陈福田的手,老二建民咧嘴笑,老三建华低头摸着玉佩,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
认亲后的日子,家里热闹了不少,但也多了不少麻烦。
陈福田家本来就穷,靠着几亩薄田和偶尔去镇上打零工过日子,现在多了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更紧巴了。
他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晚上还得去镇上的砖厂搬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建国虽然才八岁,但已经很懂事,学会了帮爷爷挑水、劈柴。
建民性子活泼,喜欢满村跑,但也会帮着喂鸡、扫地。
建华最小,话不多,但总爱黏着陈福田,晚上睡觉还得抱着爷爷的胳膊才肯闭眼。
村里人看陈福田这么辛苦,有的同情,有的却在背后嚼舌根。
“老陈头这是自找苦吃,养三个来路不明的娃,图啥呀?”一个邻居在小卖部说。
“就是,那仨娃长得不像本地人,谁知道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另一个声音附和。
陈福田不管这些闲言碎语,他只知道,这仨娃现在是他的心头肉,谁也别想动他们。
03
可麻烦还是来了。2010年春天,周长贵带着几个村干部找到陈福田家,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
“老陈头,你收养这仨娃没走正规手续,按政策得交收养费!”周长贵翘着二郎腿,语气里满是威胁。
陈福田正在给建华喂饭,闻言差点把碗摔了:“周长贵,啥收养费?我把他们当孙子养,咋还得交钱?”
周长贵冷笑一声:“政策就是政策!一个娃五千,三個就是一万五,没钱就得把他们送走!”
“一万五?”陈福田气得手直抖,“你这是故意为难我!我哪儿有这么多钱?”
周长贵眼珠一转,国家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政策,这只不过是他想要钱的理由,如果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
于是他假惺惺地说:“没钱?那就把你那几亩地抵了!”
陈福田急了,猛地站起来:“周长贵,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
建国听到吵架声,跑过来拉住陈福田的手,小声说:“爷爷,别跟他们吵,我去帮你干活,咱一定能凑够钱。”
陈福田看着建国那双倔强的眼睛,心疼得像针扎一样。
“好,我交!”他咬牙切齿地说,“但你得给我时间筹钱!”
周长贵得意地笑了:“行,一个月,交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为了凑齐一万五,陈福田拼了老命。
他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跑去镇上搬砖,深夜还得去河边摸鱼,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整个人瘦得像根柴。
建国看爷爷这么辛苦,也偷偷跑去镇上捡废品,回来时手里攥着几块钱,塞给陈福田:“爷爷,这个给你。”
陈福田看着建国冻得通红的小手,眼眶湿了:“傻小子,爷爷能行,你好好读书就行。”
建民和建华虽然小,但也帮着干家务,建民学会了烧火,建华会帮着洗碗。
一家人虽然苦,但心却拧在一起,像股绳似的,谁也拆不开。
一个月过去,陈福田只凑了八千,还差七千。
周长贵带着人又来了,笑得一脸得意:“老陈头,钱呢?”
陈福田低着头,声音沙哑:“我只凑了八千,还差七千。”
周长贵假装叹气:“那没办法了,地得收回来,娃也得送走!”
“不行!”陈福田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要喷火,“没了这地,我们爷孙四个吃啥?”
周长贵冷笑:“没钱就去借高利贷!镇上老王那儿利息不高,你去试试。”
陈福田知道周长贵是故意的,但为了孩子们,他只能咬牙去找老王。
老王是个瘦得像猴的中年男人,留着小胡子,眼睛贼溜溜的。
他掰着手指算:“七千块,月息三分,一个月利息两百一,你可想好了,这钱不好还!”
陈福田咬咬牙,在借条上按了手印:“我知道,我一定还!”
拿了钱交了收养费,陈福田的日子更艰难了。
他不仅要养活三个孩子,每个月还得还两百多的利息。
为了多挣点钱,他开始养鸡,在院子里搭了个鸡圈,买了二十只小鸡崽。
建国和建民也帮忙喂鸡,建华太小,就负责捡鸡蛋,小小的身影在鸡圈里跑来跑去,特别可爱。
04
可周长贵还是不放过他们。2012年秋天,他又找上门,指着鸡圈说:“老陈头,你这鸡圈影响村里环境,得交治理费,五千块!”
陈福田气得差点晕过去:“周长贵,村里谁家不养鸡?为啥就我得交?”
周长贵拍拍肚子,得意地说:“你养得多,影响大!不服就去县里告我!”
陈福田知道告也没用,周长贵在县里有靠山,他一个老农民斗不过。
为了凑这五千块,他把养了一年的鸡全卖了,本来指望这些鸡能还点利息,结果全打了水漂。
建国看着空荡荡的鸡圈,攥着拳头说:“爷爷,等我长大,我一定让周长贵好看!”
陈福田摸摸建国的头,苦笑:“傻小子,爷爷不怕苦,只要你们仨好好的,啥都值。”
2015年春天,村里开始流传一些怪事。
镇上的公告栏贴满了寻人启事,找三个失踪的男孩,年龄从八岁到十二岁,悬赏金额高达两百万!
启事上还有照片,三个男孩的模样跟建国、建民、建华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村里人一看就炸开了锅。
“两百万!这得是啥大户人家啊?”一个村民惊叹。
“你们看,这照片咋跟老陈头家的仨娃那么像?”另一个声音带着点怀疑。
刘婶看到启事,跑来找陈福田,激动得直拍腿:“老陈头,你快去镇上看,那启事上的娃跟你家仨娃长得太像了!”
陈福田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说:“刘婶,别瞎说,我家仨娃就是普通孩子。”
可刘婶不死心,拉着他去镇上:“走,咱去看看,万一真是他们,你就发财了!”
陈福田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看到照片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照片上的三个男孩跟建国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穿着整齐的校服,气质高雅,跟他家那三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完全不同。
刘婶激动得不行:“老陈头,这肯定是他们!两百万啊,你可得抓住机会!”
陈福田摇摇头,苦笑:“刘婶,你看这照片上的娃多精神,我家仨娃啥样你不知道?咋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回到家后,他开始留意三个孩子的细节。
建国睡觉时总是平躺,双手放得笔直,像受过训练;建民喜欢画些奇怪的图案,像是什么地图;建华的玉佩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像是某种特殊符号。
更奇怪的是,建华的玉佩最近开始出现裂纹,像是要碎了。
陈福田把这些告诉刘婶,刘婶瞪大眼睛:“老陈头,你家这仨娃不会真有什么大来头吧?”
陈福田摇摇头:“不可能,他们要真是啥大人物的孩子,咋会没人找?”
可周长贵也听说了启事的事,偷偷拍了三个孩子的照片,准备拿去比对。
某天晚上,他趁陈福田不在,溜到院子附近偷拍建国他们。
第二天,他拿着照片去找贴启事的人,果然发现高度相似。
周长贵眼珠一转,心想如果这仨娃真是值两百万,他得想办法分一杯羹。
05
2015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事情发生了转折。
陈福田从镇上干活回来,累得像散了架,刚躺下就听见建华在说梦话。
那是一句外国话,虽然听不懂再说什么,但建华的声音清晰有力,跟平时那怯生生的模样完全不同。
陈福田愣住了,他正想叫醒建华,建华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澈得吓人,看着陈福田说:“爷爷,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
话没说完,建华突然捂着胸口,玉佩从他脖子上滑落,啪地一声碎在地上。
陈福田吓得魂儿都没了,赶紧抱起建华:“小华,你咋了?别吓爷爷!”
建华醒过来后,眼神又恢复了迷茫,摇摇头说:“爷爷,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怪梦。”
陈福田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建华的话和那块碎掉的玉佩。
第二天,他去找刘婶商量,刘婶一听,激动得不行:“老陈头,这肯定跟那寻人启事有关!两百万啊,你得赶紧联系他们!”
陈福田却高兴不起来:“刘婶,要是他们真是什么大人物的孩子,肯定得被接走,我这老骨头怎么办?”
刘婶愣了一下,叹气:“是啊,要是他们走了,你这家就空了。”
接下来的几天,建国和建民也开始出现异常。
建国某天突然说:“爷爷,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们,你是个好人。”
建民看着碎掉的玉佩,皱眉说:“这玉佩咋碎了?我好像见过这花纹……”
陈福田的心揪得紧紧的,他知道,孩子们记起过去的那一天不远了。
那天傍晚,陈福田正在地里锄草,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他抬头一看,一排黑亮的红旗车正朝村子开来,车身在夕阳下闪着光,像一条游龙。
陈福田的心猛地一沉,丢下锄头就往家跑。
村里人全跑出来看热闹,议论声像炸了锅。
“这么多豪车来干啥?不会是来抓人的吧?”一个村民说。
“不对,肯定是冲着老陈头家去的!”另一个声音喊。
陈福田跑回家,看到建国、建民、建华站在院子里,眼神清澈地望着远处的车队。
建华紧紧攥着陈福田的手,小声说:“爷爷,我有点怕……”
陈福田强挤出笑容,拍拍他的头:“别怕,有爷爷在,谁也别想带走你们。”
红旗车队越来越近,尘土飞扬,车上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陈福田站在院子中央,拄着拐杖,目光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这些车里坐着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带来什么消息。
但他知道,这一天,注定会改变他和三个孩子的命运。
车队在村口停下,车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一队西装革履的人。
陈福田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握紧拐杖,就像个准备迎战的将士……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金边眼镜,气质沉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长途跋涉后终于找到了目标。
他走到陈福田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三个孩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确认什么。
“您是陈福田老先生吧?”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带着一股城里人的斯文劲儿。
陈福田愣了一下,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是,你是……?”
“我叫林海,是代表周氏集团来的。”林海顿了顿,目光落在建华身上,“我们找了这些孩子很多年了。”
06
陈福田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拐杖不自觉地握紧了,像是怕下一秒孩子们就会被带走。
“找他们?啥意思?”他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戒备,“他们是我孙子,哪儿也不去!”
林海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料到陈福田的反应,语气放缓:“老先生,您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抢孩子的,是来感谢您的。”
“感谢?”陈福田一愣,脑子里一片迷雾,村里人听见这话,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声更大了。
林海转头示意,一个随行人员递上来一个文件夹,他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些文件,照片上赫然是建国、建民、建华小时候的模样。
“这些孩子,是我们周氏集团董事长周云山的孙子。”林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震撼力,“十年前,因为一场家族争斗,他们被偷偷带走,流落到了这里。”
陈福田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中,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建国抬起头,皱着眉头问:“你是说,我们是……什么董事长的孙子?”
建民和建华也一脸茫然,显然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这些年他们只知道自己是陈福田的孙子,从没想过还有别的身份。
林海点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三个孩子:“你们三兄弟叫周建国、周建民、周建华,是周董事长的独子周明远的孩子。”
“十年前,周家内部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权夺利,周明远为了保护你们,安排人把你们送走,可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接送的人失踪,你们也下落不明。”
“这些年,周家一直在找你们,悬赏两百万的寻人启事贴遍了全国,可一点线索都没有,直到最近……”林海顿了顿,目光落在建华脖子上已经破碎的玉佩残片上。
“那块玉佩,是周家的信物,里面装了一个微型定位装置。”林海的声音低了下去,“前几天,玉佩突然发出信号,我们才追踪到这里。”
陈福田低头看了看建华,脑子里回想起那天晚上玉佩碎裂的场景,建华捂着胸口说梦话的样子历历在目。
“定位装置?”陈福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点不相信,“那玩意儿咋会碎了?”
林海解释道:“玉佩里的装置有时间限制,十年后会自动启动一次,发送信号后就会损坏,所以才会碎裂。”
“我们收到信号后,立刻查到这个村子,又通过镇上的寻人启事确认了孩子们的身份。”林海说到这儿,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老先生,您救了他们,也救了周家。”
陈福田听完,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看看三个孩子,又看看林海,半天没说出话来。
建国最先反应过来,拉住陈福田的手,声音有些急切:“爷爷,不管他们说啥,你都是我爷爷,我哪儿也不去!”
建民也点点头,攥着拳头说:“对,爷爷养了我们七年,我们就是陈家的孙子!”
建华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陈福田的腿,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林海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他清了清嗓子说:“老先生,孩子们跟您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周董事长这次派我来,就是想亲自感谢您。”
“感谢就不用了。”陈福田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倔强,“我养他们不是为了啥回报,他们是我孙子,我得对他们负责。”
林海笑了笑,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陈福田:“老先生,这是周董事长的一点心意,里面是一笔感谢金,还有一套城里的房子,希望您能收下。”
陈福田一听“感谢金”,脸立刻沉了下来:“啥?拿钱打发我?你们是想把孩子们抢走吧!”
“爷爷!”建国急了,赶紧拉住陈福田,“他们要是敢抢我们,我们就跑回去!”
村里人听见这话,议论声更大了,有人小声嘀咕:“老陈头这是要发财了!一套房子,那得值多少钱啊!”
林海连忙摆手:“老先生,您误会了,周董事长知道孩子们跟您的感情深厚,他不会强行带走他们。”
“他只希望孩子们能回周家认祖归宗,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继承家族事业。”林海顿了顿,语气诚恳,“当然,您永远是他们的爷爷,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陈福田沉默了,他低头看着三个孩子,脑子里全是这些年一家人相依为命的画面。
07
七年前那个雨夜,三个孩子冻得瑟瑟发抖,缩在柴棚里;建国学会挑水劈柴时冻红的小手;建民满村跑着抓小鸡的笑声;建华晚上抱着他胳膊才能睡着的模样。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舍不得孩子们离开,可也知道,他们的未来不该局限在这个穷山村。
“你们……想回去吗?”陈福田的声音沙哑,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建国咬着嘴唇,摇摇头:“爷爷,我不想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建民也红着眼说:“爷爷,我们在这儿挺好的,城里再好,也没你好。”
建华抬起头,小声说:“爷爷,我怕……我不想离开你。”
陈福田的眼眶湿了,他强忍着泪水,摸摸建华的头:“傻小子,爷爷也舍不得你们,可你们得有更好的前程。”
林海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像是被他们的感情触动,半晌才开口:“老先生,周董事长说了,孩子们可以继续跟您生活一段时间,等他们适应了,再慢慢回周家。”
“至于您,周家希望您能搬到城里,住进新房子,孩子们上学之余可以常来看您。”林海顿了顿,补充道,“周家还会派人保护你们,确保安全。”
陈福田听完,沉默了许久,终于点点头:“行,只要孩子们好,我啥都行。”
村里人听见这话,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羡慕地说:“老陈头这是要翻身了!城里房子,那得住得多舒坦!”
也有人酸溜溜地说:“哼,养了几个娃就换来大房子,谁有这运气啊?”
就在这时,周长贵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冲着林海点头哈腰:“林先生,我是村主任周长贵,这事儿我可帮了不少忙!”
林海皱了皱眉,淡淡地问:“哦?你帮了什么忙?”
周长贵眼珠一转,笑得更殷勤了:“我早就看出这仨娃不简单,还帮着老陈头照看他们,村里的事儿我都担着呢!”
陈福田冷哼一声,瞪着周长贵:“周长贵,你少在这儿装好人!这些年你没少为难我们爷孙四个!”
村里人一听,纷纷附和:“就是!周长贵老是找老陈头麻烦,还要什么收养费、治理费,坑人不眨眼!”
林海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随行人员,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立刻掏出手机,像是联系了什么人。
周长贵见势不妙,脸上的笑僵住了,讪讪地说:“林先生,您别听他们胡说,我可是好心……”
“周先生。”林海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我们周氏集团最讨厌以权谋私的人,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会调查清楚。”
周长贵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嘴里还想狡辩:“我……我没干啥啊……”
林海没再理他,转身对陈福田说:“老先生,您先跟孩子们商量一下,我们明天再来谈具体安排。”
说完,林海带着车队离开,村口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尘土还在空气中飘荡。
陈福田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屋里,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这些年的故事。
那天晚上,陈福田一夜没睡,他坐在炕边,看着三个孩子熟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建国睡得笔直,像是还在保持什么规矩;建民抱着被子,嘴角挂着笑;建华蜷缩着身子,手里还攥着那块碎掉的玉佩。
第二天一早,林海如约而至,这次他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老先生,周董事长昨晚亲自打了电话,他说您是孩子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周家愿意为您提供一笔养老基金,足够您安享晚年。”林海递上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一笔陈福田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陈福田愣住了,他推开银行卡,摆摆手:“我不要钱,我只要孩子们好好的。”
林海笑了笑,坚持把卡塞到他手里:“老先生,这是周家的心意,您收下吧,孩子们也会更安心。”
建国听完,眼睛亮亮的,拉着陈福田说:“爷爷,你收下吧,我们会好好读书,将来赚更多钱给你!”
建民也咧嘴笑:“对,爷爷,我们以后给你盖个大房子,比城里的还好!”
建华小声说:“爷爷,我会常回来看你的,永远不走远。”
陈福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他抱住三个孩子,哽咽着说:“好,好,爷爷等着你们。”
08
几天后,周家派人来接孩子们去省城看望他们的亲生爷爷周云山。
陈福田亲自送他们到村口,看着三个孩子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站在红旗车旁冲他挥手。
“爷爷,你等着我们放假回来!”建国喊道,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坚定。
“爷爷,我给你带城里的好吃的!”建民笑得像个小太阳。
“爷爷,我会想你的……”建华的声音小小的,却让陈福田的心揪了一下。
陈福田强挤出笑容,挥挥手:“去吧,好好学本事,别忘了爷爷!”
红旗车缓缓开走,卷起一阵尘土,陈福田站在村口,目送车队消失在山路上。
村里人围上来,有人感慨:“老陈头,你这辈子值了,养了三个金娃娃!”
也有人羡慕地说:“这下老陈头要享福了,城里房子,养老基金,啧啧!”
陈福田没理会这些议论,他转过身,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家,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老母鸡还在咯咯叫。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周长贵因为贪腐被县里调查,听说还牵扯出不少陈年旧账,最后被撤职,家里的房子也被没收,成了村里的笑柄。
刘婶听说这事儿,乐得直拍腿:“老陈头,这叫恶有恶报!周长贵这回可栽了!”
陈福田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他心里只想着孩子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氏集团说到做到,不仅为陈福田在县城买了套房子,还在村里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专门给山里的孩子读书用。
陈福田没急着搬去县城,他舍不得村里的老房子,那儿有他和孩子们七年的回忆。
他每天还是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晚上坐在院子里,拿着建华留下的玉佩碎片发呆。
转眼到了寒假,村口又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陈福田一听,赶紧拄着拐杖跑出去,远远就看见三辆红旗车停在路边,建国、建民、建华从车上跳下来,冲着他跑过来。
“爷爷!”建国一把抱住他,个子已经快赶上陈福田了。
“爷爷,我给你带了城里的糖果,可甜了!”建民举着一袋子零食,笑得合不拢嘴。
建华还是那么安静,递给陈福田一个画框,里面是他画的一幅画——一家四口站在老槐树下,笑得温暖又幸福。
陈福田接过画,眼眶又湿了,他摸摸建华的头,笑着说:“好,好,爷爷等着你们回来。”
那天晚上,家里又热闹起来,建国帮着劈柴,建民忙着烧火,建华黏在陈福田身边,讲着城里的新鲜事。
村里人听说孩子们回来了,纷纷过来串门,院子里挤满了人,笑声传出老远。
刘婶端着一盘瓜子,乐呵呵地说:“老陈头,你这仨孙子可真争气,看这模样,将来肯定是大人物!”
陈福田只是笑,摆摆手:“啥大人物不大人物的,只要他们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夜深了,孩子们睡下后,陈福田坐在炕边,看着他们的睡脸,心里满是踏实。
他知道,不管孩子们将来走多远,他们的心永远会回到这个小山村,回到这个破旧的瓦房,回到他这个老头的身边。
一年后,建国考上了省城的名校,建民学会了画画,建华的成绩也越来越好。
周家每年都会派人来接孩子们回去过年,也会给陈福田送来生活费,但他从没乱花一分,攒着说要给孩子们娶媳妇用。
村里的希望小学建好了,孩子们有了新教室,陈福田偶尔会去学校看看,坐在操场边,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脸上总是挂着笑。
周长贵的下场成了村里的谈资,有人说他是自作自受,有人说他活该倒霉。
陈福田从不去凑这些热闹,他只管带着孩子们种地、喂鸡,过着简单却幸福的日子。
某天傍晚,陈福田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晚霞,喃喃自语:“值了,这辈子真值了。”
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村里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陈福田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屋里,身后是一片安宁的山村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