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西北的边陲，有一种日历只写着两季：不是春花秋月，而是冻彻骨髓的严冬，和铺天盖地的蚊子。
水泽之地，蚊虫之源
这地方叫北湾，窝在新疆阿勒泰地区的哈巴河县，跟哈萨克斯坦的国境线犬牙交错八十七公里。它的地势邪乎，额尔齐斯河、哈巴河、乌伦古河三条水脉在这儿拧巴成一团，把北湾围成了个水窝子。额尔齐斯河，中国唯一一路向北，扎进北冰洋的河。它的水系本来是福泽，在这里却成了祸根。
年年春天，高山雪化了，洪水顺着大大小小的河道往下扑，钻进无数看不见的暗河，最后全闷在北湾的低洼地，沤成了大片死水潭子。这死水潭子有多大？铺满了这地方超过百分之三十五的地面，水网密得让人喘不过气，全国边境线上独一份。这些水窝子，又暖和又不动弹，里头全是烂草树叶，成了蚊子最爱的“育儿所”。
钢铁蚊虫，无孔不入
这蚊子，数量多得超出你想象。防疫部门和军队科研单位跑这儿实测过，那数字听着头皮发麻：夏天，一立方米空气里通常飘着一千七百来只，闹得凶的时候，能蹦到五千多！这是个啥概念？城里头，一立方米有不到十只你就嫌烦了。在这儿，你只要站那儿不动，立马被一团嗡嗡响的“黑云”给吞了。
听兵们说，有时候蚊子多到能把太阳光都挡住一片。随手一挥，想拍死几只，结果手上全是血点，分不清是蚊子还是自己的血。更要命的是，这帮蚊子兵不光人多，还皮实，装备邪乎。这儿的兵管它们叫“铁头蚊”，烟熏火燎的招数在这儿根本不管用。
尤其是三种小得不起眼，却要命的家伙，兵们叫它们“三小”：小咬蚊、小黑点蚊、小硬壳蚊。小咬蚊，也就两三毫米，飞过来没声没响，普通衣服随便钻，防护服的缝儿它都能给你找着。刚咬上不疼，过一会儿就起大包，痒得你想把皮都挠下来。
小黑点蚊，对人呼出来的气特敏感，隔一百米都能把你定位，然后呼啦一下全围上来，咬出来的包黑一块一块的，好久都下不去。最狠的是小硬壳蚊，壳硬得你拍都拍不死。要命的是它带着不少病菌，一口下去，高烧不说，关节疼得你想哭。就说去年，光因为蚊子咬住院的兵就有十二个，平均得躺一个礼拜。
边防线上，寸步难行
在这块地儿，活着就是打仗。巡逻是兵的天职，在北湾，这是场一边走一边打的硬仗。他们得趟过齐膝深的芦苇，踩进泥浆子地。蚊子像影子一样跟着，有时候撞头盔上，“啪啪”响，跟下雨似的。吃饭？那得跟打闪电战一样，快！慢了，饭里脸上全是蚊子。
上个厕所更是折磨。有个兵苦笑说，他在茅房里一巴掌拍死了十一只蚊子，吓得裤子都没顾上提，提溜着就跑了。别以为回了营房就踏实了。睡觉也得“全副武装”。蚊帐得拉得严严实实，这是第一道防线。可那小咬蚊能钻缝儿啊，逼得他们在蚊帐里点艾草。
那烟呛得嗓子眼儿直冒火，可不熏？根本睡不着觉，没办法的事儿。半夜被咬醒是常事，爬起来喷药，摸摸身上有没有被咬的，检查装备，这是这儿睡觉的“标准动作”。听一个老兵讲过一句话：“让我上正面战场都行，就是不想在北湾跟蚊子耗一个夏天。”
人蚊斗法，装备升级
军犬，边防线上的无言战友，巡逻、侦察全靠它们。可在这场蚊子战里，它们吃亏最大。鼻子耳朵没法遮，直接暴露。厚厚的毛里头，蚊子躲着咬，跟钻进棉花堆里似的。狗被咬急了，烦躁得不行，有的往水里跳，结果水边蚊子更多。最要命的是过敏性休克和并发感染。
前年，一条叫“黑豹”的功勋犬，就是巡逻回来，被蚊子咬到休克，没抢救过来。到现在，已经七条军犬死在这小东西手下了。它们的死，不光是个数字，更是兵们心里拔不掉的刺。为了护住这些好伙伴，部队想破了头，做了防蚊背心，药浴，可效果还是有限。没办法，只能减少军犬出勤，这担子，又落回了人身上。
人跟蚊子这场仗，装备竞赛就没停过。兵们的防蚊服，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开始的又厚又闷，夏天三十五度以上，穿上巡逻半小时，脱下来能拧出水。现在是第六代了，军科院搞出来的，纳米材料。防护力提了五成，自重轻了三分之一，透气性也好了太多。
营区和训练场也没闲着，装了最新的太阳能驱蚊灯，二十四小时亮着。灯下每天早上能扫出一小堆蚊子尸体，可转眼，新的“大军”又补上来了。为了让训练不受蚊子打扰，干脆建了个全封闭的室内训练场。
无声战场上的“三不喊”
后勤和医疗，是这场耗命拉锯战的救命索。每年夏天前，国家大批的防蚊药、防护物资就运到北湾了。每个兵都有自己的小药箱，咬了能立马处理，有特效药膏，还有疫苗。部队也按时轮换人员，不让一个兵在这儿钉太久。
北湾的故事传出去后，外面捎来的慰问品、防蚊东西就没断过。这些心意，对在前线死磕的兵来说，暖到骨子里了。在这儿，兵们有套心照不宣的规矩，叫“三不喊”。蚊子咬，不喊苦。牺牲奉献，不喊亏。守在这儿，不喊悔。
这几句话听着简单，背后是每天用身体、用意志跟老天爷死磕的真事儿。他们的敌人没穿军装，战场听不见炮响，他们的胜利，就是看着国境线上又一个平安的太阳升起来。
我们在安稳日子里享受平静，可能想象不到，在远得不能再远的边上，有这么一群年轻人在用血肉之躯，打着一场听起来离谱，却是真刀真枪的仗。他们守的，不只是一段线，更是个答案：为了后面的日子不受扰，总得有人，去扛那些别人扛不了的。
